坐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身旁坐在窗边的星野氏一路上昏昏欲睡。
校车一路的颠簸不知为何让我很是犯恶心，大概是早晨没吃早饭，腹内一团糟所导致的吧，因此我意外地非常清醒。
我们去往的地方不是城里的方向，而是乡下。
随处可见种植着作物的耕地，绿油油的庄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丽。
反着光的住宅区宛若珠宝镶嵌于这片绿色的乡下大地，校车最终在一户看起来颇大的平房前停下。
平房前面有一条贯穿绿地的柏油路，车就停在了路边。
这户平房人家似乎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这也太远了吧，校长我们怎么来了这里？”
有跟我抱有同样疑惑的老师也不理解为什么突然来到这片乡下。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学生的父母是在城里有工作并且还有一套住房的。
“这是那个学生的老家，他们家人希望把他葬在他们这边的一处公墓里。”
“噢......”
听完校长的解释，也还是有其他人小声议论，抱怨着长途跋涉的不满。
毕竟不管我们此次再累再辛苦，都没有任何的加班费用。到底是出了人命的事件，没有可以抱怨的目标。
听到车子的动静，房门口出来了学生的家长前来迎接。
见状，在校长的招呼下，车上人也陆续下了车。
我轻轻拍了拍星野氏的肩，看到只剩下我们二人的车内，迷糊着的她这才回过神。
“老师你们都来了啊，先进屋吧。”
“有什么吩咐你们尽管提！不要客气！”
“我们先踏过火，就准备准备待会去医院那边。先进屋，大家都先进屋。”
在男主人的迎接，我们挨个迈过了充满锈迹的红色铁重门。
一踏进屋内，便听见了那个哀悼祭奠死者的音乐。
因为是平房，处于背光处的不透顶室内没有丝毫阳光照过来，稍显阴暗的这里配合上那副音乐，氛围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进了堂屋，年久失修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正中的方形大桌上，摆着那位死去学生的黑白遗像，遗像前面摆着水果之类的供品，左右摆放着老旧的发音盒，它直到现在都还不停地放着那祭奠的悲沉音乐。
见到这一幕的众老师，不禁低头哀悼。
在侧室看着我们的样子，掩泣痛苦。
“这......”
星野氏可能本来以为我们是来郊游的，实际上不是这样，对此我向她低声解释说。
“我带的班有个学生在秋游里意外失足身亡，我们来他家帮忙。”
“喔......”
对这种场合感到意外的星野氏难以多言，默默地也学着其他人默不作声地哀悼。
侧室人很多，看上去应该是其他亲戚之类的人，他们大部分都集中在那里。
差不多人都到齐后，准备万全的男主人把我们都叫到了外面。
大门口前的石砖路上，燃烧着一垛干稻草，袅袅黑烟顺着风吹的方向飘，刺鼻的气味传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其他不了解当地风俗的人们小声议论，星野氏也小声问我。
“这是在干嘛？”
“跳火堆？还是叫过火，总之就是每个人都要从那里跳过去，是这边当地有关白事的礼仪。”
“哦。”
男主人先从燃烧的火堆跳了过去，做手势示意我们学着他做一遍。
校长紧跟其后也一脚迈过了黑烟，做完和男主人站到一起招手向们这边示意不要磨蹭时间。
下面的老师面面相觑，但也还是照做了，而我跟星野氏则是在他们那些亲戚都跳完后，这才跳过去。
虽然不是很懂这里面有什么特殊意味，但这种活动总感觉没有什么具体的实感。
我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一种礼仪，其中深含的意味我确实不知道。
“下面我们该做什么？”
校长问男主人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所有人跳过火，就去医院吧，去把遗体抬到火葬场......”
“噢......那钱方面的问题，就交给我。”
面对校长所表露的豪爽，男主人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谢谢校长的好心了。”
复杂的苦笑之后，男主人领着一大坨人上路。
乡下的医院离他们家的路途算不得很远，往那条柏油路大道一直走上几分钟，不久之后就到了当地的一所人民医院。
他们亲戚那些人去沟通了医护人员去医院角落的一间停尸房搬出遗体，部分老师也跟了过去。
我感觉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就和星野氏停在了挺尸房不远处的树下等待。
......
星野氏望着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时安静下来的氛围一时也让我难以打破。
我和妻子上一次还能称作是交流的谈话是在什么时候呢。
记不清了。
或许还在很久以前，我们尚还年轻的时候，还有过彼此促膝谈心的经历，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几乎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你是这里的老师？”
“啊......啊，是，教的语文。”
她突然的搭话，不知为何让我又一次出现二十年前的处男反应。
“为什么你会当老师？”
“.....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小心用了问句来回答。
......
为什么我会当上老师？
说来，这还是因为她。不，该说是因为妻子。
大学刚毕业的我，那个时候还找不到工作，但是托妻子的关系，她将自己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业的机会给了我，最终使我得以进入这里的学校就业。
因为明白工作的来之不易，当时的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每日备课，记录课内要点等等，最终得以被正式录取，在这里复述了二十年牢记于心的无谓话语。
“该怎么说呢，感觉你不太像是会当老师的人。”
“......”
咕咚。
心脏侧室的某处，冷不防地被什么东西拍敲了一下。
随口一说的话，让我非常复杂地看向她。
她说的对，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我却身为“教师”这个看似冠冕堂皇的身份站在这里，立足于社会，这不是我该有的样子。
一切都是妻子，都是来自她的恩惠。
然而我却归还不了她任何的回报。
......
“你......说的对。”
我艰难地开口，染上的一抹悲伤让我的声音意外地沙哑。
“星野......啊，那边的遗体搬出来了，我们走吧。”
我先一步走出了庭院大门，从停尸间出来的一大群人，不久后也跟着都出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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